觀念平台:因為怕

2007/10/05

 因暢銷書《No Logo》(中文書名也叫No Logo)而成了反全球化明星的娜歐蜜.克萊恩這陣子正在巡迴全球,風塵僕僕地推廣她的新書《驚嚇主義》(The Shock Doctrine),驚嚇了整個地球。

 克萊恩女士眼裡的這個世界,一切災難的發生都不過幫了自由市場法則鋪路。當自然災害、政治動亂或戰爭等重大事件發生之後,如卡翠娜颶風之後的紐奧良、南亞大海嘯之後的印尼、共產政權解體之後的東歐、金融風暴之後的亞洲等,該地區人民生活殘破,社會崩解,價值混亂,政客與經濟學家於是趁機剝削他們的無助處境,以治療之名,祭出自由市場法則,逼迫他們開放市場,讓西方資本家與他們的政客聯手壟斷他們的社會。

 她描述此一手法如同美國情報單位審問犯人的實驗,先對犯人施以電擊,使其崩潰,然後就範。「災難資本主義」是她的結語,自由市場主義愛死了滿目瘡痍的廢墟,專門在人們生活的斷垣殘壁之上建起他們的摩登大樓。如果自由市場教條不具約束力時,總是可以使用軍事暴力,鎮壓人民的聲音,智利的皮諾契特將軍、印尼的蘇哈托總統(應該也包括緬甸軍政權)等腐敗的專制政權都是因配合自由市場的擴張而得到統治的正當性,而策劃這一切的「黑幫份子」則是以去年剛剛過世、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米爾頓傅利曼為首是瞻的美國芝加哥經濟學派。

 她這一整套跨時空背景的自由市場陰謀論一經發布,所有全球化及反全球化的人士都為了不同理由而激動亢奮。美國雖是新世紀的羅馬帝國,仍教人難以置信不過是一群美國學院的經濟學者就能蠱惑各國政客,顛倒世界秩序,改寫全球歷史,情節彷彿一部根據約翰葛里遜小說改編、由湯姆克魯斯主演的好萊塢巨片。難道,果真知識力量大。

 然而,我個人以為,她所指出的政府及統治階級利用社會的驚嚇時刻,從而改變體制,牟取私利,卻是這個年代的共同症狀,值得深思。當社會前途出現不確定性時,人們就會心生恐懼。恐懼令人們不能思考,失去獨立性,政府及激進團體就能以保護者(或拯救者)的姿態為所欲為,不會遭到反抗。所以他們喜歡敵人。敵人給他們目標去摧毀,不須建設,給他們機會逃過檢驗,沒有責任,給他們理由去控制他人,不必商量。而他們期待你低頭接受,不是因為他們多麼有道理,而是因為他們吃定你的恐懼。

 你的恐懼,讓他們的日子簡單多了。

 所有陰謀論的成立,其實也是來自恐懼。任何目前看起來再美好的法則信仰也需要與時俱進的修正、辯論及反思,但,未必表示全盤皆錯。當自由市場與全球化運動出現弊端時,人們不能解釋眼前這個紛擾複雜的世界,不能面對自身人性的黑暗,不能適應強大的競爭壓力,於是把問題都歸咎於一幫子西方野心分子。

 人們對全球化運動的恐懼,讓反全球化運動的理論變得有點太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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