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醫學院擴招 籲改善勞動條件
南韓醫師罷工潮延燒 五千人遭吊照

2024/03/14
苦勞網特約編輯

2月18日,因為不滿南韓政府宣佈醫學院擴大招生,約8,000名實習與住院醫師展開罷工,至今已超過三週。南韓政府態度強硬,祭出復工令並威脅吊銷罷工者的醫師執照,卻無法阻擋更多醫師加入罷工行列,目前已有近12,000名醫師辭職或拒絕上工,其中也包括專科醫師,而醫學院教授也落髮抗議擴招。在南韓政府拒絕讓步、醫師罷工意志堅決的情況下,南韓醫療危機持續擴大。

反對南韓政府擴招政策的實習與住院醫師自2月18日起展開罷工。(圖片來源:衛報)

背景

2月初,南韓政府宣佈一項解決醫師短缺的醫療改革計畫,自2025年開始,全國40所醫學院招生名額,將從每年的3,058人增加2,000人提高至5,058人。南韓政府解釋擴招是為因應人口老化問題,預計到2025年,南韓將成為超高齡社會,65歲以上人口將佔總人口20%以上,屆時罹患高血壓、糖尿病等慢性疾病,與心臟疾病及老年疾病的患者也勢必增加。到了2035年,推算南韓醫生缺口將接近3萬人。南韓政府預估,如果從2025年開始,每年增加招生2,000名醫學生,至2035年可望增加1萬名醫師,填補醫師人力的部分缺口。

然而這項醫療改革計畫引起醫界反彈,首爾的實習與住院醫師為反對擴招計畫,率先宣佈集體辭職,並從2月20日開始罷工。罷工潮隨後也擴大到其他城市。根據南韓保健福祉部,截至2月22日,共計有8,897名、78.5%的實習與住院醫師提交辭職書,並有7,863人罷工。醫師罷工導致南韓首都圈五大醫院(三星首爾醫院、首爾大學醫院、首爾聖母醫院、首爾峨山醫院、世福藍斯醫院)手術量減少30%至50%,急診室無法承接病人、患者看病等待時間長達6小時。陸續也有醫學院教授與學生以集體休學或辭職的方式聲援,部分專科醫師也參與罷工。

南韓政府多次表明不會與醫界談判,對罷工醫師下達復工令,拒絕者將被暫停甚至吊銷醫師執照。2月27日,南韓保健福祉部援引《醫療法》向警方舉報大韓醫師協會成員,指控他們向實習與住院醫師提供法律支援、教唆並協助集體辭職。根據南韓《醫療法》,拒絕政府復工令最高將可判處3年有期徒刑並終生禁止職業,其所屬醫療機構也可能被勒令歇業。3月6日,南韓總統尹錫悅首次主持為因應醫師罷工召開的中央對策會議,會中表示將依法嚴懲醫師,他批評罷工醫師以非法行動綁架國民生命安全,強調將持續推動醫療改革。

醫師短缺?政府與醫界各執一詞

根據經濟合作暨發展組織(OECD)數據,南韓醫患比在所有成員國中名列末段班,每千人擁有2.6名醫師,與醫患比最多的奧地利(5.5)相差超過一倍,亦遠低於OECD國家的平均值(3.4)。此外,南韓醫師人均接診數在OECD成員國中排名第一,高達6.113人,遠高於OECD平均值1,788人,民眾首次診療時間平均為4.3分鐘,也遠低於OECD平均值16.4分鐘。

然而,南韓醫界認為,低醫患比不能直接與醫療資源稀缺劃上等號,因為美國、日本醫患比也僅略高於南韓,其次,南韓每千人分配床位數為12.77張,僅次於日本。根據2018年醫學期刊《柳葉刀》(Lancet),在全球195個國家中,韓國醫療可及性與質量位居全球第25名,在亞洲僅次於日本與新加坡。

南韓實習與住院醫師是醫院日常運作的基礎,他們的工時動輒超過法定上限的88小時。(圖片來源:路透社)

實習與住院醫師

這波罷工潮主力是實習與住院醫師,醫院日常的基礎工作,舉凡加護病房值班、輔助手術、手術後病患管理等醫院日常基礎工作,都仰賴這群低年資醫師,這是為什麼他們的集體行動直接衝擊了南韓醫療體系。

實習與住院醫師反對醫學院擴招的原因是,他們認為醫學院擴招難以根本解決醫師短缺問題。他們主張應該改善醫師勞動條件、不同科別醫師之間的收入差異,以及不同地區與科別資源分配不均的問題。

在南韓,許多實習與住院醫師每週工時超過100小時。根據2014年高麗大學調查,實習與住院醫師平均每週工時為93小時,每天睡眠時間只有5.4小時。實習與住院醫師的實際工時,遠超過韓國保健福祉部關於醫師每週工作88小時的上限規定。另一項調查顯示,2020年,南韓實習與住院醫師的年薪分別為6,882萬與7,280萬韓元,只有專科醫師的三分之一。

此外,南韓醫師也存在地區與科別分配不均的問題,醫師高度集中在首爾與周邊地區。在首爾,每千人擁有3名醫師,但是在較偏遠的忠清南道和全羅南道,每千人卻僅擁有0.49、0.47名醫師。在科別方面,最受歡迎實習與住院醫師的科別是皮膚科、眼科以及整形外科,傳統五大科——內科、外科、婦產科、兒科與急診,則面臨越來越招不到人的窘境,專科醫師數量在過去10年間減少24%。

南韓醫療機構高度私有化,90%以上是私人經營,公共醫院僅佔5%,醫師與醫療資源向大城市與整形外科等利潤較高的科別傾斜。當實習與住院醫師發起罷工,南韓政府提出延長公共醫院診療時間、開放12間軍事醫院急診室作為應變措施,反而凸顯公共醫療資源不足的問題。南韓政府還企圖以護理師填補實習與住院醫師的人力空缺,但是南韓現行醫療法規定護理師不得在沒有醫師指導的情況下,單獨對患者進行治療,一旦發生醫療事故,將陷護理師於法律風險。

3月11日,南韓保健福祉部已向4,944名罷工醫師發出吊銷執照的行政處分通知書,但是並未嚇阻更多實習與住院醫師加入罷工潮,目前已有超過90%、近12,000名醫師辭職或拒絕上工。南韓政府緊急調派20名軍醫與138名公共醫院醫師支援,但仍然是杯水車薪。

根據韓國聯合通訊社民調,大多數南韓民眾都支持政府醫療改革,84%受訪者表示支持擴招,此外也有40%民眾支持嚴懲罷工醫師。

在南韓,醫師被認為是菁英階層。南韓醫學院是6年制(4年本科、2年預科),畢業前還需要參與KMLE韓國醫師資格考試,之後經歷1年實習與4年住院醫師培訓,才能成為專科醫師。在醫學院招生數額固定的情況下,入學競爭也相當激烈,但是一旦成為醫師,年均收入至少高於一般受薪階級2至6倍。也因此不少民眾認為醫師罷工是為了維護自身利益而犧牲患者的權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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